后回闽中住象骨山,自贻作颂云:“人生倏忽暂须臾,浮世那能得久居。出岭才登三十二,入闽早是四旬余。他非不用频频举,已过应须旋旋除。奉报满朝朱紫贵,阎王不怕佩金鱼。”凡上堂示众云:“一一盖天盖地,更不说玄说妙,亦不说心说性,突然独露,如大火聚,近之则燎却面门,似大阿剑,拟之则丧身失命,若也伫思停机,则没干涉。”
只如百丈问黄檗:“甚处去来?”檗云:“大雄山下采菌去来。”丈云:“还见大虫么?”檗便作虎声,丈便拈斧作斫势,檗遂打百丈一掴,丈吟吟而笑便归,升座谓众云:“大雄山有一大虫,汝等诸人,切须好看,老僧今日,亲遭一口。”赵州凡见僧便问曾到此间么?”云“曾到”或云“不曾到”,州总云“吃茶去”。院主云:“和尚寻常问僧,曾到与不曾到,总道‘吃茶去’,意旨如何?”州云:“院主!”主应诺。州云:“吃茶去。”紫胡门下立一牌,牌上书云:“紫胡有一狗,上取人头,中取人腰,下取人脚,拟议则丧身失命。”或新到才相看,师便喝云:“看狗。”僧才回首,师便归方丈。
正如雪峰道:“南山有一条鳖鼻蛇,汝等诸人切须好看。”正当恁么时,尔作么生败对,不蹑前踪,试请道看,到这里也须是会格外句始得。一切公案语言,举得将来,便知落处。看他恁么示众,且不与尔说行说解,还将情试测度得么,是他家儿孙,自然道得恰好。所以古人道:“承言须会宗,勿自立规矩。”言须有格外,句须要透关,若是语不离窠窟,堕在毒海中也。
雪峰恁么示众,可谓无味之谈,塞断人口。长庆、玄沙,皆是他家屋里人,方会他恁么说话。只如雪峰道“南山有一条鳖鼻蛇,诸人还知落处么?”到这里须是具通方眼始得。不见真净有颂云:“打鼓弄琵琶,相逢两会家。云门能唱和,长庆解随邪。古曲无音韵,南山鳖鼻蛇。何人知此意,端的是玄沙。”
只如长庆恁么只对,且道意作么生?到这里如击石火,似闪电光,方可构得。若有纤毫去不尽,便构他底不得。可惜许,人多向长庆言下生情解,道堂中才有闻处,便是丧身失命;有者道:原无一星事,平白地上说这般话疑人,人问他道南山有一条鳖鼻蛇尔便疑著。若恁么会,且得没交涉,只去他言语上作活计。既不恁么会,又作么生会?后来有僧举似玄沙,玄沙云:“须是棱兄始得。虽然如是,我即不恁么。”僧云:“和尚又作么生?”沙云:“用南山作什么?”但看玄沙语中便有出身处,便云:“用南山作什么”,若不是玄沙,也大难酬对。
只如他恁么道南山有一条鳖鼻蛇,且道在什么处?到这里须是向上人方会恁么说话。古人道:“钓鱼船上谢三郎,不爱南山鳖鼻蛇。”却到云门,以拄杖撺向雪峰面前作怕势。云门有弄蛇手脚,不犯锋芒,明头也打着,暗头也打着。他寻常为人,如舞太阿剑相似。有时飞向人眉毛眼睫上,有时飞向三千里外取人头。雪门撺拄杖作怕势,且不是弄精魂,他莫也是丧身失命么。作家宗师,终不去一言一句上作活计。雪窦只为爱云门契证得雪峰意,所以颂出。
象骨岩高人不到,到者须是弄蛇手。
棱师备师不奈何,丧身失命有多少。
韶阳知,重拨草,南北东西无处讨。
忽然突出拄杖头。抛对雪峰大张口,
大张口兮同闪电,剔起眉毛还不见。
如今藏在乳峰前,来者一一看方便。
(师高声喝云:“看脚下!”)
“象骨岩高人不到,到者须是弄蛇手。”雪峰山下有象骨岩,雪峰机峰高峻,罕有人到他处。雪窦是他屋里人,毛羽相似,同声相应,同气相求,也须是通方作者共相证明。只这鳖鼻蛇,也不妨难弄须是解弄始得,若不解弄反被蛇伤。五祖先师道:“此鳖鼻蛇,须是有不伤犯手脚底机,于他七寸上,一捏捏住,便与老僧把手共行。”长庆玄沙,有这般手脚,雪窦道,“棱师备师不奈何”,人多道长庆玄沙不奈何,所以雪窦独美云门,且得没交涉。殊不知三人中,机无得失,只是有亲疏。且问诸人,什么处是棱师备师不奈何处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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