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来这僧只拈他衅罅处去问他,问得也不妨奇特,争奈只是心行。若是别人奈何他不得,争奈赵州是作家,便道“何不引尽这语”,这僧也会转身吐气,便道“某甲只念到这里”,一似安排相似。赵州随声拈起便答,不须计较。古人谓之相续也大难。他辨龙蛇别休咎,还他本分作家。赵州换却这僧眼睛,不犯锋芒,不著计较,自然恰好。尔唤作有句也不得,唤作无句也不得,唤作不有不无句也不得,离四句绝百非。何故?若论此事,如击石火,似闪电光,急著眼看方见。若或拟议踌躇,不免丧身失命。雪窦颂云:
水洒不著,风吹不入,
虎步龙行,不妨奇特。
头长三尺知是谁,相对无言独足立。
“水洒不著,风吹不入,虎步龙行,鬼号神泣。”无尔啖啄处,此四句颂赵州答话大似龙驰虎骤,这僧只得一场忄+么忄+罗。非但这僧,直得鬼也号神也泣,风行草偃相似。末后两句可谓一子亲得。“头长三尺知是谁,相对无言独足立。”不见僧问古德:“如何是佛?”古德云:“头长三尺颈长二寸。”雪窦引用,未审诸人还识么?山僧也不识。雪窦一时脱体画却赵州,真个在里了也,诸人须仔细著眼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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⊙碧岩录第六十则
垂示云:诸佛众生本来无异,山河自己宁有等差。为什么却浑成两边去也?若能拨转话头,坐断要津。放过即不可,若不放过,尽大地不消一捏。且作么生是拨转话头处?试举看。
举,云门以拄杖示众云:“拄杖子化为龙,吞却乾坤了也。”
借色明声,附物显理。且如释迦老子四十九年说法,不可不知此议论,何故更用拈花,迦叶微笑?这老汉便搽胡道:“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,分付摩诃大迦叶。”更何必单传心印?诸人既是祖师门下客,还明得单传底心么?胸中若有一物,山河大地,皂然现前;胸中若无一物,外则了无丝毫。说什么理与智冥,境与神会?何故,一会一切会,一明一切明。
长沙道:“学道之人不识真,只为从前认识神。无量劫来生死本,痴人唤作本来人。”忽若打破阴界,身心一如,身外无余,犹未得一半在,说什么即色明心附物显理!古人道:“一尘才起,大地全收。”且道是那个一尘?若识得这一尘,便识得拄杖子。才拈起拄杖子,便见纵横妙用,恁么说话,早是葛藤了也。何况更化为龙!
庆藏主云:“五千四十八卷,还曾有恁么说话么?”云门每向拄杖处,拈掇全机大用,活泼泼地为人。芭蕉示众云:“衲僧巴鼻,尽在拄杖头上。”永嘉亦云:“不是标形虚事持,如来宝杖亲踪迹。”如来昔于燃灯佛时,布发掩泥,以待彼拂。燃灯曰:“此处当建梵刹。”时有一天子,遂标一茎草云:“建梵刹竟。”诸人且道这个消息,从那里得来?祖师道:“棒头取证,喝下承当。”且道承当个什么?忽有人问如何是拄杖子,莫是打筋斗么,莫是抚掌一下么?总是弄精魂,且喜没交涉。雪窦颂云:
拄杖子,吞乾坤,徒说桃花浪奔,
烧尾者不在拿云攫雾,曝腮者何必丧胆亡魂。
拈了也,闻不闻,
直须洒洒落落,休更纷纷纭纭。
七十二棒且轻恕,一百五十难放君。
师蓦拈拄杖下座,大众一时走散。
雪门委曲为人,雪窦截径为人,所以拨却化为龙,不消恁么道,只是“拄杖子吞乾坤”。雪窦大意免人情解,更道“徒说桃花浪奔”,更不必化为龙也。盖禹门有三级浪,每至三月,桃花浪涨,鱼能逆水,而跃过浪者即化为龙。雪窦道纵化为龙,亦是徒说。“烧尾者不在拿云攫雾”,鱼过禹门,自有天火烧其尾,拿云攫雾而去。雪窦意道,纵化为龙,亦不在拿云攫雾也。“曝腮者何必丧胆亡魂”,《清凉疏序》云:“积行菩萨,尚乃曝腮于龙门。”大意明华严境界,非小德小智之所造诣,独如鱼过龙门透不过者,点额而回,困于死水沙碛中,曝其腮也。雪窦意道,既点额而回,必丧胆亡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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