既是要殊胜,则目视云霄,上不见有佛,下不见有众生。若论出世边事,不免灰头土面,将无作有,将有作无,将是作非,将粗作细,鱼行酒肆,横拈倒用,教一切人明此个事。若不恁么放行,直到弥勒下生,也无一个半个。傅大士既是拖泥带水,赖是有知音,若不得志公老,几乎赶出国了。且道即今在什么处?
⊙碧岩录第六十八则
垂示云:掀天关翻地轴,擒虎兕辨龙蛇,须是个活泼泼汉,始得句句相投,机机相应。且从上来什么人合恁么?请举看。
举,仰山问三圣:“汝名什么?”圣云:“惠寂。”仰山云:“惠寂是我。”圣云:“我名惠然。”仰山呵呵大笑。
三圣是临济下尊宿,少具出群作略,有大机有大用。在众中,昂昂藏藏,名闻诸方。后辞临济,遍游淮海,到处丛林,皆以高宾待之。自向北至南方,先造雪峰便问:“透网金鳞,未审以何为食?”峰云:“待汝出网来,即向汝道。”圣云:“一千五百人善知识,话头也不识。”峰云:“老僧住持事繁。”峰往寺庄,路逢猕猴。乃云:“这猕猴各各佩一面古镜。”圣云:“历劫无名,何以彰为古镜?”峰云:“瑕生也。”圣云:“一千五百人善知识,话头也不识。”峰云:“罪过,老僧住持事繁。”
后至仰山,山极爱其俊利,待之于明窗下,一口有官人来参仰山,山问:“官居何位?”云:“推官。”山竖起拂子云:“还推得这个么?”官人无语,众人下语,俱不契仰山意。时三圣病在延寿堂,仰山令侍者持此语问之,圣云:“和尚有事也。”再令侍者问:“未审有什么事?”圣云:“再犯不容。”仰山深肯之。百丈当时,以禅板蒲团付黄檗,拄杖子拂子付沩山,沩山后付仰山。
仰山既大肯三圣,圣一日辞去,仰山以拄杖拂子付三圣,圣云:“某甲已有师。”仰山诘其由,乃临济弟子也。只如仰山问三圣“汝名什么”,他不可不知其名,何故更恁么问?所以作家,要验人得知仔细,只似等闲。问云“汝名什么”,更道无计较。何故三圣不云惠然,却道惠寂?看他具眼汉,自然不同。三圣恁么,又不是颠,一向搀旗夺鼓,意在仰山语外。
此语不堕常情,难为摸索,这般汉手段,却活得人。所以道,他参活句,不参死句,若顺常情,则歇人不得,看他古人念道如此,用尽精神,始能大悟。既悟了用时还同未悟时人相似。随分一言半句,不得落常情。
三圣知他仰山落处,便向他道:“我名惠寂。”仰山要收三圣,三圣倒收仰山,仰山只得就身打劫道:“惠寂是我。”是放行处。三圣云:“我名惠然。”亦是放行。所以雪窦后面颂云:“双收双放若为宗。”只一句内一时颂了。仰山呵呵大笑,也有权有实,也有照有用。为他八面玲珑,所以用处得大自在。这个笑与岩头笑不同。岩头笑有毒药,这个笑,千古万古,清风凛凛地。雪窦颂云:
双收双放若为宗,骑虎由来要绝功。
笑罢不知何处去,千古万古有清风。
“双收双放若为宗”,放行互为宾主,仰山云:“汝名什么?”圣云:“我名惠寂。”是双放。仰山云“惠寂是我”,圣云“惠然”,是双收。其实是互换之机,收则大家收,放则大家放。雪窦一时颂尽了也。他意道:“若不放收,若不互换,尔是尔我是我,都来只四个字,因甚却于里头,出没卷舒。古人道,尔若立我便坐,尔若坐我便宜。若也同坐同立,二俱瞎汉。此是双收双放,可以为宗要。
“骑虎由来要绝功。”有如此之高风最上之机要,要骑便骑,要下便下,据虎头亦得,收虎尾亦得。三圣仰山,二俱有此之风。“笑罢不知何处去?”且道他笑个什么,直得清风凛凛,为什么末后却道:“只应千古动悲风。”也是死而不吊,一时与尔注解了也,争奈天下人咬啄不入,不知落处,纵是山僧,也不知落处,诸人还知么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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