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时若是个汉,等他道礼拜著,便与掀倒禅床,岂见有许多葛藤。且道云门与玄沙会处,是同是别?他两人会处都只一般。看他古人出来,作千万种方便,意在钩头上。多少苦口,只令诸人各各明此一段事。
五祖老师云:“一人说得却不会,一人却会说不得。二人若来参,如何辨得他?”若辨这两人不得,管取为人解粘去缚不得在,若辨得,才见入门,我便著草鞋向尔肚里走几遭了也。犹自不省,讨什么碗出去?且莫作盲聋暗哑会好,若恁么计较,所以道:“眼见色如盲等,耳闻声如聋等。”又道:“满眼不视色,满耳不闻声。文殊常触目,观音塞耳根。”到这里眼见如盲相似,耳闻如聋相似,方能与玄沙意不争多,诸人还识盲聋暗哑的汉子落处么?看取雪窦颂云:“
盲聋喑哑,杳绝机宜。
天上天下,堪笑堪悲。
离娄不辨正色,师旷岂识玄丝。
争如独坐虚窗下,叶落花开自有时。
“盲聋暗哑,杳绝机宜。”尽尔见与不见闻与不闻说与不说,雪窦一时与尔扫却了也。直得盲聋暗哑见解,机宜计较,一时杳绝,总用不著。这个向上事,可谓真盲真聋真哑,无机无宜。“天上天下堪笑堪悲。”雪窦一手抬一手搦,且道笑个什么悲个什么?堪笑是哑却不哑,是聋却不聋,堪悲明明不盲却盲,明明不聋却聋。
“离娄不辨正色。”不能辨青黄赤白,正是瞎。离娄黄帝时人,百步外能见秋毫之未,其目甚明。黄帝游于赤水沈珠,令离朱寻之不见,令吃垢寻之亦不得,后令象罔寻之方获之。故云:“象罔到时光灿烂,离娄行处浪滔天。”这个高处一著,直是离娄之目亦辨他正色不得。
“师旷岂识玄丝。”周时绛州晋景公之子,师旷字子野,一云,晋平公之乐大师也,善别五音六律,隔山闻蚁斗。时晋楚争霸,师旷唯鼓琴,拨动风弦,知战楚必无功。虽然如是,雪窦道,他尚未识玄丝在,不聋却是聋的人,这个高处玄音,直是师旷亦识不得。雪窦道:“我亦不作离娄,亦不作师旷,“争如独坐虚窗下,叶落花开自有时。”
若到此境界,虽然见似不见,闻似不闻,说似不说,饥即吃饭,困即打眠,任他叶落花开,叶落时是秋,花开时是春,各各自有时节,雪窦与尔一时扫荡了也。又放一线道云:“还会也无?”雪窦力尽神疲,只道得个无孔铁锤。这一句急著眼看方见,若拟议又蹉过。师举拂子云:“还见么?”遂敲禅床一下云:“还闻么?”下禅床云:“还说得么?”
⊙碧岩录第八十九则
垂示云:通身是眼见不到,通身是耳闻不及,通身是口说不著,通身是心鉴不出,通身即且止,忽若无眼作么生见,无耳作么生闻,无口作么生说,无心作么生鉴?若向个里拨转得一线道,便与古佛同参。参则且止,且道参个什么人?
举,云岩问道吾:“大悲菩萨,用许多手眼作什么?”吾云:“如人夜半背手模枕子。”岩云:“我会也。”吾云:“汝作么生会?”岩云:“遍身是手眼。”吾云:“道即太杀道,只道得八成。”岩云:“师兄作么生?”吾云:“通身是手眼。”
云岩与道吾同参药山,四十年肋不著席。药山出曹洞一宗,有三人法道盛行,云岩下洞山,道吾下石霜,船子下夹山。大悲菩萨有八万四千母陀罗臂,大悲有许多手眼,诸人还有也无?百丈云:“一切语言文字,俱皆宛转归于自己。”
云岩常随道吾咨参决择,一日问他道:“大悲菩萨用许多手眼作什么?”当初好与他劈脊便棒,免见后有许多葛藤。道吾慈悲不能如此,却与他说道理,意要教他便会。却道如人夜半背手摸枕子,当深夜无灯光时,将手摸枕子,且道眼在什么处?他便道我会也。吾云:“汝作么生会?”岩云:“遍身是手眼。”吾云:“道即太杀道,只道得八成。”岩云:“师兄又作么生?”吾云:“通身是手眼。”且道遍身是的是,通身是的是?虽似烂泥,却脱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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