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这里亦无得失是非,亦无奇特玄妙。既无奇特玄妙,作么生会他从东过西,从西过东,且道意作么生?沩山老汉,也不管他,若不是沩山,也被他折挫一上。看他沩山老作家相见,只管坐观成败,若不深辨来风,争能如此。雪窦著语云:“勘破了也。”一似铁橛相似,众中谓之著语,虽然在两边却不住在两边。作么生会他道“勘破了也”,什么处是“勘破”处?“且道勘破德山,勘破沩山? 德山遂出到门首,却要拔本,自云:“也不得草草。”要与沩山掀出五脏心肝法战一场,再具威仪却回相见。沩山坐次,德山提起坐具云:“和尚。”沩山拟取拂子,德山便喝,拂袖而出,可杀奇特。众中多道,沩山怕他有甚交涉,沩山亦不忙,所以道:“智过于禽获得禽,智过于兽获得兽,智过于人获得人。”
参得这般禅,尽大地森罗万象,天堂地狱,草芥人畜,一时作一喝来,他亦不管;掀倒禅床,喝散大众,他亦不顾。如天之高,似地之厚,沩山若无坐断天下人舌头的手脚,时验他也大难;若不是他,一千五百人善知识,到这里也分疏不下。沩山是运筹帷幄,决胜千里。德山背却法堂,著草鞋便出去,且道他意作么生?尔道德山是胜是负?沩山恁么是胜是负?雪窦著语云:“勘破了也。”是他下工夫,见透古人聱讹极则处,方能恁么,不妨奇特。讷堂云:“雪窦著两个‘勘破’,作三段判,方显此公案,似傍人断二人相似。”后来这老汉,缓缓地至晚方问首座:“适来新到在什么处?”首座云:“当时背却法堂著草鞋出去也。”沩山云:“此子已后向孤峰顶上,盘结草庵呵佛骂祖去在。”且道他意旨如何?沩山老汉不是好心。德山后来呵佛骂祖,打风打雨,依旧不出他窠窟,被这老汉见透平生伎俩。
到这里唤作沩山与他受记得么,唤作泽广藏山,狸能伏豹得么,若恁么,且喜没交涉。雪窦知此公案落处,敢与他断更道:“雪上加霜。”又重拈起来教人见,若见得去,许尔与沩山德山雪窦同参,若也不见,切忌妄生情解。
一勘破,二勘破,雪上加霜曾险堕。
飞骑将军入虏庭,再得完全能几个。
急走过,不放过,孤峰顶上草里坐。
雪窦颂一百则公案,一则则焚香拈出,所以大行于世。他更会文章,透得公案,盘礴得熟,方可下笔,何故如此?龙蛇易辨,衲子难瞒。雪窦参透这公案,于节角聱讹处,著三句语,撮来颂出:“雪上加霜,几乎险堕。”只如德山似什么?一似李广天性善射,天子封为飞骑将军,深入虏庭,被单于生获,广时伤病,置广两马间,络而盛卧,广遂诈死,睨其傍有一胡儿骑善马,广腾身上马推堕胡儿,夺其弓矢,鞭马南驰,弯弓射退追骑,以故得脱。
这汉有这般手段,死中得活,雪窦引在颂中,用比德山再入相见,依旧被他跳得出去,看他古人,见到、说到、行到、用到,不妨英灵,有杀人不眨眼的手脚,方可立地成佛;有立地成佛的人,自然杀人不眨眼,方有自由自在分。如今人有底问着,头上一似衲僧气概,轻轻拶著,便腰做段,股做截,七支八离,浑无些子相续处。所以古人道,相续也大难。看他德山沩山如此.岂是灭灭挈挈的见解。
“再得完全能几个,急走过。”德山喝便出去,一似李广被捉后设计,一箭射杀一个番将,得出虏庭相似。雪窦颂到此,大有工夫。德山背却法堂,著草鞋出去,道得便宜,殊不知,这老汉依旧不放他出头在。雪窦道:“不放过。”沩山至晚间问首座:“适来新到在什么处?”首座云:“当时背却法堂,著草鞋出去也。”沩山云:“此子他日向孤峰顶上,盘结草庵,呵佛骂祖去在。”几曾是“放过”来,不妨奇特。到这里,雪窦为什么道:“孤峰顶上草里坐?”又下一喝,且道落在什么处?更参三十年。
⊙碧岩录第五则
垂示云,大凡扶竖宗教,须是英灵底汉;有杀入不眨睛的手脚,方可立地成佛。所以照用同时,卷舒齐唱,理事不二,权实并行。放过一着,建立第二义门,直下截断葛藤,后学初机难为凑泊。昨日恁么,事不获已,今日又恁么,罪过弥天。若是明眼汉,一点谩他不得。其或未然,虎口里横身,不免丧身失命。试举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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